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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尔夏特:探险中东
2018年03月01日16:16  来源:中国侨联

直到现在,叶尔夏特还会梦见白沙瓦的那棵菩提树,门外的警笛声呼啸而过,那棵菩提树就在那里,树枝穿过冰冷的铁丝网,飘落下一片象征顿悟的树叶。

白沙瓦位于战火纷飞的巴基斯坦。当神秘古老的中东地区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还是一片危险禁区时,29岁的叶尔夏特已经先后两次到达那里。一路上,他跟随《侣行》团队冒着生命危险记录下了沿途的人和故事,用真实的镜头呈现出了那些动人的眼泪和欢笑。

“生活中的选项有很多,很多人都会为名和利去疯狂,在这样一个浮躁的大环境下,有机会进入一个和你完全不搭界的环境中行走、体验,讲述他们的故事,这不是一件很荣幸的事吗?它们迫使我思考,应当如何去生活。”

能够包容你的地方

和大多媒体人一样,叶尔夏特习惯熬夜。和他商量采访时间,得知上午能睡个回笼觉,他高兴地在微信上连发了四个笑脸。下午我赶到时,他已经坐在了那里一一比约定时间早半小时。

像电视上看到的那样,叶尔夏特留着圆寸头,戴着一副黑色的粗框眼镜,拥有一张长着单眼皮的北方人面孔。他的目光沉稳,言谈举止间,1988年出生的他看上去有着超越同龄人的靠谱和稳重,这像极了他在《侣行》中留给人的印象。

《侣行》是国内知名的一档户外探险真人秀节目,由探险家夫妻张昕宇、梁红打造,他们是著名的探险达人,曾创下过“北极求婚,南极结婚”的记录。叶尔夏特作为策划人之一,加盟了第三季的拍摄。那一次,他们要耗时7个月,穿越中东16国,经过阿富汗、伊拉克、叙利亚,跨过两河流域,走过全世界80%的战争国家。

事后,有媒体形容那是一场“不要命”的旅行。为了能安全穿越其中一些战乱国家,探险家夫妇将两辆奔驰G500改装成了防弹汽车,并配备了扎胎钉、烟幕等各种措施防止被追击,而在有些地区,团队甚至“并不多余”地穿戴上了防弹背心和头盔。

那一年,叶尔夏特27岁,除了行程策划,还负责整个行程的探路兼翻译。

叶尔夏特出生在北京,骨子里不安分的他,身体里流淌着哈萨克人的血,他的父亲是著名的哈萨克族作家艾克拜尔·米吉提,按照哈萨克人的习俗,他的全名便是“叶尔夏特·艾克拜尔”。

父亲是出色的作家,从小的耳濡目染让他酷爱写作,十多岁时,文章就被收录进范文丛书《老爸的光头》里。这一次,因为“真正接触到了那个环境,有说不完的话”,他写了18万字的旅行笔记。

不过,这些幕后工作不为观众所知,在这部播放量超过3亿的真人秀里,大家对叶尔夏特最深的印象,就是他随时随地准确而生动的中英翻译一一在阿富汗,他将一位女导演形容为a shining woman(闪耀的女人),在这个女性地位低下的国家,她是唯一一个敢开汽车、戴墨镜、用手机、甚至拿起摄像机的女人。

和叶尔夏特并肩作战的,是一支十分年轻的队伍。前线的8人团队中,除了38岁的张昕宇、36岁的梁红两位老将外,其余成员大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儿,他们中间,有负责航拍的无人机飞手,有负责摄影的机械师、有负责安保的兵器爱好者……直到现在,这些经历生死的好兄弟仍保持着紧密联系。

“这么长的危险旅程,会担心团队过于年轻吗?毕竟第一集里,有人上来就丢了护照。”

“为什么一提到年轻人,就质疑呢?说句冒犯的,大一点的人还未必走得下来呢。”叶尔夏特笑笑,“永远不要把一个人想象成标准化配件;应该允许他有缺点,但哪怕只有一个优点,这人就非常了不起。”

“这才是人,人是真实的。”他说。

真实的现场,让人产生一种向往

在哈萨克语里,“叶尔夏特”的意思是“快乐的小男孩”。

传播学毕业后,这个快乐的男孩遇见的最大快乐,就是进入央视新闻评论部。在那里,他遇到了启蒙老师水均益。

这位1991年就赴前线报道过海湾战争的央视著名记者,叶尔夏特将他视作精神上的父亲。

2012年11月,为纪念伊拉克战争结束十年,新闻评论部计划做一个重返伊拉克的节目,叶尔夏特被叫去整理素材。坐在编辑机前,他反复翻看那些当年的采访镜头,震傻了,心里涌起一股小男孩对烽火和冒险的天然向往,“镜头里的现场似乎有魔力,特别吸引人”。

“我要是能去就好了。”他想。

一天,策划会结束后,水均益突然叫住他,半开玩笑:“怎么样,要不要去一趟?”叶尔夏特一惊,磕巴儿都没打:“好啊,为什么不!”下了一层楼,停下来,水均益又问:“你想一下,真的决定去吗?会不会觉得危险?”他再次使劲点头:“没问题!”

“那时特别兴奋,因为小,兴趣旺,水老师就像点火一样,不断把我的兴趣点起来,让我朝着对的方向走。”

后来,水均益在自传《益往直前》中提到了相中这个小伙儿的原因:“我特别推荐了《环球视线》节目组的一个年轻同事叶尔夏特,他刚参加工作没几年,做节目却很有想法,电脑多媒体什么的玩得特别‘溜’。我认为这些新生代新闻人拥有新技术、新视野,是‘重返团队’的新力量。”

要拍的,是一个五集系列片,叫《伊战十年》。叶尔夏特负责资料搜集和外联,一扎就是三个月。

“每天都在碰选题和拍摄点,情报员似的,排兵布阵,要把所有的信息收集齐,了如指掌,细致到街道的每一个拐口在哪里”。

《纽约客》《华盛顿邮报》,以及BBC新闻、美国国家档案馆网站、各大高校档案馆网站……此时,一切可能的信息源全都成了猎物,像拼图一样,叶尔夏特将散落在各个媒体和故纸堆中的信息拼在一起,提炼线索,“比如,什么时间地点抓的萨达姆?谁去抓的?这个老兵还在不在?几十年来的新闻线索,全得去找,要重新挖掘这段历史。”

最终,这段关于萨达姆被捕的内容,片中呈现了几个版本:美国官方的、伊拉克官员的、伊拉克民间的。不同声音,内容相去甚远,然而,它们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讲述者都斩钉截铁、言之凿凿。这种信誓旦旦足以让每个聆听者相信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所以,听到的是否就是事实?人们开始反思世上所谓的“真相”。

叶尔夏特说,最让他引以为傲的,是经过他和同事的不断努力,时任伊拉克总理马利基、时任美国驻伊大使居然同意了他们的采访,那是他前后死磕了三个月的结果,“等于一场修行”。

修行的过程,还包括学习如何去挖掘故事,如何在宏观新闻命题下寻找微观的线索,“有时仅仅是资料上的一句话,错过就过去了”。

一次,他无意中看到《华盛顿邮报》一篇特稿,写的是萨达姆被捕后,记者在距离他藏身点不到50米的一家烤鸡店里的见闻,直觉告诉他,赶忙联系当地向导,找到这家烤鸡店。

最终,策划通过,拍摄团队离开萨达姆老家提克里特前,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光顾底格里斯河畔的这家小店。日落黄昏,河水从身旁流过,水均益在这里做了一个意味深长的串场:1960年,复兴党革命失败时,被举国通缉的萨达姆在寒夜游过了这条河,活了下来。40年后,同样是这条河,再次陷入危机的他没游过去,而是躲在了河的这边,最后被捕。

“一个政治人物命运的终结,用一条河,一家烤鸡店就折射出来了……”站在底格里斯河畔,叶尔夏特听着水老师的讲述,觉得很感慨,而这些细微的线索又是他找出来的,一想到这儿,他又隐隐有些兴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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