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張年輕的面孔、此起彼伏的轟炸聲、泛黃的救國公債……走進位於馬來西亞吉隆坡的馬來西亞華人博物館，南僑機工展區瞬間將觀眾帶回80多年前“一寸公路一寸血”的滇緬公路抗戰硝煙中。

展區中最為醒目的，是展牆上的一幅“滇緬公路圖”，它展現了公路從緬甸臘戍蜿蜒北上直至昆明的線路。1937年，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中國沿海港口盡數淪陷。20萬滇西民眾用鋼钎鑿穿碧羅雪山、高黎貢山等多座天險，3000余人殞命筑路現場，在9個月內打通了這條全長1146公裡的抗戰物資運輸生命線。

當時，這條生命線急需大量技術嫻熟的司機與機修人員。1939年，南洋華僑領袖陳嘉庚發出“國家需要你”的號召，約3200名華僑青年從馬來西亞、新加坡、泰國等地奔赴中國，組成“南洋華僑機工回國服務團”（簡稱南僑機工），其中大部分來自馬來西亞。

一面展牆的中央有一組黑白照片，畫面上的青年們或西裝革履或頭戴禮帽，有的是在椰樹下與家人合影，看上去個個眼神堅定。“他們之中，有人謊稱去鄰國經商，有人留下‘埋骨山河’的絕筆。”華人博物館執行主任林家豪介紹，1939年除夕，首批80名南僑機工先鋒在鞭炮聲中踏上征程，“機工們九死一生的決心不僅源於血脈親情，更是‘國家有難，匹夫有責’的擔當”。

“在昆明潘家灣西南運輸處訓練所經過短暫培訓后，機工們分赴滇緬公路各段運輸軍需物資。”林家豪指著路線圖說，日軍轟炸、瘧疾肆虐、懸崖翻車“三大死劫”讓這條中國的抗戰“生命線”成為南僑機工的“生死線”。

據展出資料記載，為躲避空襲，機工們夜間行車不能開燈，載重卡車在寬度僅3米的懸崖路上挪移，車尾懸挂的黃布條成為后車暗夜中唯一的生命航標。機工們胸前都會佩戴“華僑機工回國服務團榮譽紀念章”。展櫃中即陳列著一枚泛著暗啞光澤的徽章。林家豪指點著上面的圖案說，齒輪中央交疊的青年與方向盤，象征著機工與卡車間的一種生死契約。

一系列數據向世人展示著這場“生死時速”的代價：日軍出動飛機數百架次對滇緬公路實施空襲，逾千名南僑機工埋骨於此，平均每公裡犧牲一人﹔機工們保障了近50萬噸戰略物資運輸，佔到國際援華物資的九成。

展櫃裡陳列著1937年發行、面值不等的救國公債，其中有些邊緣卷曲，有些被火燎殘破，無聲地訴說著另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馬來西亞華僑華人通過各種途徑支援中國抗戰。展品中還有加蓋“抵制仇貨 堅持到底”紫色印章的僑批，記載著廣大華僑“山河重光”的祈願。

“歷史已成豐碑，但南僑機工的精神仍在延續。”站在終章展牆“馬中友誼萬古長青”前，林家豪說，華人博物館於2018年9月建成，而馬來西亞最后一位機工李亞留老先生在開館前4個月離世，未能親自來看一看。“不過，值得欣慰的是，越來越多的機工后代來此參訪，這是歷史的接力”。

博物館出口處的留言簿上寫滿了中文、英文或馬來文等多個語種的留言，其中有一行字體稚拙的中文這樣寫道：“英雄不是歷史課本上的記載，是阿公珍藏在鐵盒裡的勛章。”

（據中新社電 張丹、孫晨慧、郭靖宇、趙文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