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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福壽字說開去
2024年11月01日22:10  來源:中國僑聯

有朋友索求書法,免不了先問“寫什麼”,回答“隨便”,倘再問,便說“唐詩宋詞吧”,再要問便無言以對了。

有位女記者表示特別喜愛蘇東坡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談這首詞意境高朗,氣吞宇宙富有哲理性。剛好手頭不缺文房工具,立時便揮筆寫下,她稱謝而去。

不料才過一天,這位記者手持我的原稿,充滿歉意吱吱唔唔要求另寫。看我有點吃驚,她表示不過是代人辦事,那人說詞是著名的,可裡面有“悲歡離合”“陰晴圓缺”,“悲”“離”“陰”“缺”是不吉利的,挂著礙眼。我一邊聽著倒果真難受起來,問“誰說的?”“就是那個老板。”她回答。

老板——中介——書寫者。來者不過是中介人,而老板倒有個性。

書法以漢字為本,書法創作者由漢字的形美發揮為藝術,具美感,高尚的意境。

書法本身不含功利目的。可是寫得多了,原本的興趣逐漸減少,創造意識下降,寫字完成任務。於是,“我是不是成了寫字的工具?”這個問題不由得提到面前。

人是會使用工具的動物。歷史發展到一定階段,人不僅使用工具,並且自身也成為工具。書法家受社會、經濟、政治、意識形態的支配,有形無形之中,自覺或不自覺地成為“筆杆子”。一支羊毫在手,“筆軟則奇怪生焉”,它很聽話,掌握在書寫者手中。“書為心畫”,多麼美好的境界!可是當著書寫者本身也成了工具又該如何呢?筆者小時候見過“招財進寶”的拼字,又見到“福祿財喜壽”五字合成如畫。因為琢磨著釋出,不覺自喜。長大了,聽說中國人的卑劣從遠祖以來遺傳著“做官發財”,不肯歇息。待到以后替人“寫字”,居然得到了驗証。不過“祿”“財”逐漸減少,是否社會風氣有些變化?不見得。說不定更隱蔽到了后面。現今最時興的,可能在“福”“壽”二字,問書寫者、索書者,再看公共場合的裝飾便知。

“福”“壽”非壞事,要看其中包含的理念,以至當今社會的風尚。筆者一向不大喜歡書寫“福”“壽”,有七絕題名“工具”為証。然而必須坦白承認做過違心事,為迎合“需要”,不傷“感情”……生活中違心者豈止這點?

人活著實在遠非為著“福”“壽”。尤其是面對損人利己,黨同伐異,毀壞自然等等,還要想方設法謀個人福、壽,如何了得?書法家如何下筆?要不,便老老實實當工具。現實生活當中指令別人當工具與甘願當工具者到處都是,或者簡捷地說無非教人說假話,樂於說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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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魯迅《狂人日記》

沈鵬

語出癲狂底事因,

四千年史鬼神人。

歪斜字縫中看字,

道貌岸然裝點“仁”。

(2021年9月25日為魯迅誕辰140周年)

寫到此,桌上遞來一本新刊物,湊巧有位書法家在文章中專談“明月幾時有……”的文章。在引用了“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之后,專門針對豹尾“千裡共嬋娟”之句大為不滿。為什麼?回答:這句話“不吉祥”。“但願人長久”可以祝願,可是“千裡共嬋娟”呢?非要分手。剛結婚就要分手,千裡之外,一塊看月亮。若要用毛筆寫了,不知有多少新婚夫婦來算帳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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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鵬先生手跡

這位書法家特意說明,電視台約她書寫上屏幕正好是中秋節。“不吉祥”更是當然了。

我相信他說的全是真話,他也表示了不做“工具”的勇氣。東坡詞確系宋神宗熙寧九年中秋題上說明“兼懷子由”。

東坡的豪邁、獨立特行,“無意於佳乃佳”……千年來人所共知。他祝願人間更美好,多“福”多“壽”。從“明月幾時有”的大問號,直到豹尾“千裡共嬋娟”,被如此這般的解釋,不知老人家在地下作何感想?

“福”“壽”確實很熱。

編 后:

沈老手跡是寫給中國美術出版總社黨委會、北京大學第一醫院黨委會的信,如下:“今年慶祝我黨成立一百周年,人生隻能有一次趕上這難得的機會,我倆同在一九五六年加入黨組織,迄今黨齡六十五年,獲得光榮在黨五十年的紀念章,在深感榮幸的同時,最重要的是努力做一名合格的黨員,強化黨員的責任感、使命感、時代感。黨培養我們,我們把一切奉獻給黨、給人民。

在七月一日即將到來之前,鄭重上繳黨費一百萬元人民幣,這筆款項是平素工資以及稿酬(稅后)所得,表達我倆老同志的心。並致崇高敬禮。

沈鵬(夫)

殷秀珍(婦)

二零二一年六月二十一日”

沈老夫婦作為獲得“光榮在黨50年”紀念章的老黨員,在慶祝建黨100周年之際,自願一次多交黨費計人民幣壹佰萬元!沈老和夫人殷秀珍女士此次繳納大額黨費,中共中央組織部開具了黨費收據,並作為重要展品在中直機關建黨100周年成就展中展出。沈老夫婦繳納大額黨費和這封信,表達了年屆90高齡的沈老夫婦對黨的無限熱愛和情感,本刊征得沈老同意予以發表。

(責編:韓嘯、張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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