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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的枇杷花
張俊杰
2021年04月15日17:11  

昨天在小區,看到枇杷花開了,不知為何,突然又想起了我的外婆,想起鄉下老宅院子裡那棵曾經陪我成長的枇杷樹。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是跟著外公外婆長大的。那時,我們家有個大約五六十平方米的院子,東西大約五六米,南北十來米。院子最南邊有個一米多高的花台,用一塊塊長滿青苔的古磚壘起,打我記事起花台上就有棵枇杷樹,似乎零零星星開花結果了,到我七八歲時,花開得多了果也多了。外婆說枇杷是難得的“四季果”,秋天孕苞、初冬開花、春日結果、夏天成熟,不寒也不燥,任何病人都不用忌食。枇杷黃時放學回家,爬上花台扳下樹枝摘枇杷,想吃多少摘多少,坐在院內一條大約幾千斤的條石上盡情地吃,有時帶要好的小伙伴一道,這枇杷真的非常甜。吃飽后就在大條石上做作業。外婆有時也穿過書房來到院子,看我們吃得津津有味,慈祥的臉上帶著欣慰。

有一次外婆說,這是徽州最好的白花枇杷,許多年前她戴著一頂斗笠栽的。我很奇怪地問:“外婆,戴斗笠栽是下雨嗎?”

黃山民居

枇杷花

外婆笑著說:“沒有下雨,戴斗笠栽枇杷樹,是我們徽州有一個說法,說是誰栽的枇杷樹,一旦這棵枇杷樹長到像脖子粗的時候,栽樹的人便會死去。你們想想,枇杷樹長到像斗笠那麼粗,該要幾百年吧?”

外婆說她也不相信,但既然這麼說,也就隨俗吧。

枇杷樹一年比一年長得快,枇杷一年比一年結的多。待到枇杷樹探出了三四米高的院牆后,陽光充沛,枝繁葉茂,我們簡直吃不完,每天都要摘一臉盆,還送給左右隔壁街坊鄰居。年年月月,這棵枇杷樹伴隨我的整個童年與少年。

外婆栽的枇杷樹,還沒有長到脖子粗的時候,1971年元旦,那天外婆燒好了早飯,我和大妹妹匆匆吃好后,便與社員們一起出工,去兩三裡外的水庫工地挑土打夯。這個小水庫是生產隊自己設計自己施工,沒有上級撥款,為的是隊裡幾百畝水田的灌溉。

豐收果實

那天大約10點多鐘,村裡有人氣喘吁吁趕到水庫工地,說我外婆突然發病,人事不省。聽此消息,我和妹妹驚呆了,一路小跑趕回家。

此時,外婆已深度昏迷,三裡外公社衛生院的醫生趕來看了看說,應該是腦溢血,沒有辦法了。當晚,73歲的外婆,平靜地離開了這個世界,離開了親人,離開了我這個她最疼愛的尚未成年的唯一的外孫!

外婆姓程名桂琴,出生於徽商大戶人家,而我外公也是徽商世家,兩人相濡以沫,風風雨雨走過了幾十年,外公在大飢荒時去世后,外婆一個人帶我們幾個都未成年的姐弟兄妹,一雙小腳整天忙碌,還特別愛干淨。我們這個家庭,因為外婆的善良、勤勞、節儉,倒也有條不紊,即使是文革開始后,因為外婆的與人為善,也因為故鄉人深受徽州文化浸潤,干部與村民絕大多數都很善良,我們都挺過了那段歲月。

最開心的是星期六晚上,在外村當教師的媽媽回家了,每次都帶回在學校食堂訂的一小碗紅燒肉,媽媽從來舍不得吃一塊嘗嘗,外婆也舍不得吃,大多時候都是給了尚不懂事的我。

外婆去世后,我似乎一夜間長大了許多,經年累月對男孩的寵愛,讓我潛意識中覺得男孩子就應該不一樣,就應該在沒有外婆后多擔一點責任。

院子裡的枇杷樹年年長,枇杷也一年比一年多。每當枇杷花開的季節,就會想起親愛的外婆,每當枇杷成熟的季節,就會想起戴著斗笠栽樹的外婆。枇杷集四季精華雨露才成為人間仙果,而我的外婆,嘗盡了苦辣酸甜而依然善良溫柔恬靜平靜,這種大家閨秀的氣度,將會永遠影響我和我的后代。

夢中的枇杷樹,夢中的好外婆!

作者簡介:

張俊杰,曾任黃山市政協副主席、安徽省政協常委。曾多次主持國家級課題並獲獎,發表論文數十篇,兩次獲安徽省政府頒發的社會科學優秀成果獎,出版散文集《神州走筆》。

來源:《海內與海外》雜志

(責編:蔡雨荷、劉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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