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通過對1998和2019相距21年先后進行的兩次調查結果進行比較，並結合近一二十年來荷蘭華人社會總體發展變遷狀況，剖析進入21世紀以來荷蘭中文學校學生的基本結構及學習中文之動因的延續與分化，探討荷蘭中文教育發展之原生動力和內在規律，展望其發展趨勢。

一、2019年調查的背景、目的與方法

根據荷蘭國家統計局公布的人口統計數據，在筆者於1998和2019年進行的兩次調查期間，荷蘭華人社會概貌至少在以下三方面發生了明顯變化：一是荷蘭華僑華人總數翻了一番，即從1998年的 48,328人增至2019年的105,833人﹔二是荷蘭華裔二代的絕對數量也翻了一番，即從1998年的17,395人上升至2019年的35,396人﹔三是荷蘭華僑華人原籍地的結構發生明顯變化，即原籍為中國大陸的移民佔比明顯上升，從1998年在華僑華人總量中佔比54.2%上升至2019年的73.4%，反之，原籍香港移民在總量中的比例則從1998年的35.8%下降至17.4%。荷蘭華人社會人口結構的以上變化，為我們審視同期荷蘭中文教育的發展歷程，尤其是中文學校生源構成的變化，提供了重要的基礎數據。

為了使2019的調查數據能夠與1998數據進行有效比較，2019年調研特意沿用1998年的基礎問卷，並且在採樣、統計等方面也盡量與1998模版相對應。2019年設定的調研對象，沿襲了1998年的基本思路，即調查對象是已經具備一定中文基礎並具有一定獨立思考能力的中文學校學生。2019年問卷發放對象以荷蘭華文教育示范校“丹華學校”為基點，以該校三年級以上具備初步閱讀中文能力學生為主要對象，在該校校長、老師的全力協助下，共收回有效問卷222份。

2019問卷的答卷率與1998相比呈現若干異同。相同點是兩次問卷的答題率都非常高， 1998問卷全部24個問題的總平均答題率為96.7%，2019問卷的同一指標也達到了94.9%。不同點有二。一是關於“祖籍地”的回答率較前提高了8個百分點，說明如今學生對自己家鄉的了解程度提高了﹔二是對“學習中文多少年”有比較清晰的記憶，該問題回答率較前提升了10個百分點。

二、中文學校學生基本構成的延續與變化

對比1998與2019數據，可以發現答卷人即中文學校學生構成呈現出如下六個值得注意的變化：

（1）由於華人家長們重視將學齡、甚至學齡前子女送入中文學校學習，中文學校學生總體年齡呈現下降趨勢﹔

（2）學生性別比依然顯示女生高於男生，2019數據中男女生總性別達100:127﹔

（3）中國大陸移民家庭子女在學生中佔比從41.4%大幅上升至80.3%﹔

（4）學生家長中在荷蘭本地企事業機構工作佔比從12%上升至26.7%，融入荷蘭社會程度深化﹔

（5）學生將中國大陸選為未來理想工作地佔比從12.8%上升至17.5%﹔

（6）學生中自認為有“很多荷蘭人朋友”的人數佔比從65.9%上升至77.2%，顯示出濡染中荷雙重文化的鮮明特色。

三、學習中文動機分析之延續與變化

中文學校學生學習中文的動機是問卷設計的主旨，希望通過對相隔21年之兩次問卷數據的比較，關注、考量並剖析學生們在學習中文之主要動因上有哪些延續與變化。以下是兩次調研數據中關於“學習中文原因”分年齡組的選項結果對照表：

以上數據比較有助於我們深化對於當代歐洲課余型中文學校生源構成與學習動因發展變化的認識，總結歐洲中文教育發展之原生動力和內在規律，進而思考如何進一步使面向華裔青少年的中文教育能夠獲得更全面發展，取得更深遠實效。

首先，相隔21年之調研數據在“父母的要求”對於學習中文動因上顯示出的重要性表明，在以中國改革開放后出國之新移民為主的歐洲國家，身為第一代移民的父母對於子女掌握中文的深切期待，一直是推動中文教育發展之最重要的原生動力，這一剛性需求是海外主要面向華裔青少年之中文學校發展的堅實基礎。中文學校豐富的家校聯誼，無疑既有利於學校的良性發展，也有助於穩定並拓展生源，提高學生學習中文的興趣、能力和水平。

其次，推動華裔青少年學習中文之最主要的三大動因是：聽從父母的要求、著眼個人的前途以及對於自身族群的認同（即“中國人應該學中文”），而這三大原因實際上是相互關聯的：族群認同和未來前途是父母親要求孩子學習中文的“理由”，孩子遵從父母要求堅持在課余時間學習中文，也就在潛移默化中融入了對於自身族群的認同和對自身前途的規劃。與此同時，中國的高速發展，一帶一路為中歐經貿往來持續助力，這一切也在助推中文實用性的同時，構成海外中文教育生生不息的又一重要推動力。

第三，2019數據顯示“希望看懂中文影視”對於學習中文的推動力有了明顯提升，這是當今世界性“讀圖時代”在海外青少年身上的折射。就中國的僑務、文化、外宣等相關機構而言，如何適應當今“讀圖時代”海外華裔青少年對於中文影視的需求，如何以海外華裔青少年喜聞樂見的方式傳播優秀的中華文化，深化海外華裔青少年對於祖籍國的了解，增進他們對於中華文化的親近感，更是在世界即將進入5G時代迫切需要認真思考和深入探討的大課題。

（李明歡，暨南大學華僑華人研究院特聘教授，研究方向為華僑華人和移民社會學。本文摘編自《華僑華人歷史研究》2021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