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5日，得到我的摯友二月河去世的消息，深感悲痛。想起與他交往的17年歲月，往事歷歷在目恍如昨日。前不久，南陽小馮電告我說他身體欠佳，在北京301住院，我在海南，心想回京后一定去醫院探望，誰知未晤而陰陽兩隔。二月河生於1945年，剛剛73歲，這個坎兒，很遺憾沒有邁過去。他的逝世，使我國文壇又痛失一位很有影響力的大作家。在這兩年，常在報刊網上驚見名家辭世，令人唏噓不已。回憶與二月河交往的點滴，禁不住淚水盈眶、心潮起伏，不由半夜披衣秉燭疾書，緬懷這位老友。想起他見我總是一口一個“大哥”叫著，我也是一直稱他為“賢弟”。
二月河原名凌解放，南陽臥龍區人，在人杰地靈的南陽，他汲取了鐘靈毓秀的楚文化精髓，傳承了南陽作家勤奮執著的創作精神。他憑借三部曲《康熙大帝》、《雍正皇帝》、《乾隆皇帝》，奠定了在中國文壇的顯著地位。成為南陽作家群裡也是中州大地上冉冉升起的一顆璀璨的文壇明星。后來，根據他原著編劇的電視劇，更是在播映之后，紅遍大江南北和全球華人世界，二月河也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帝王”系列作家。
2002年仲夏，幾位南陽朋友，邀請我到南陽簽名贈書，與南陽筆友共同探討釣魚散文的創作。在當地領導和筆友的介紹下，二月河不顧創作繁忙，連續幾天陪我出席所有的活動，又盛邀去家中品茗。在他小小的種滿青竹花草的院落裡，我們談笑風生，他妙語連珠，我用純正的河南話（我在河南下鄉、上大學、當兵共19年）談古論今，讓我們同聲相氣，並在他的小院留下了我與他們全家的合影，我在《五十春秋》文集裡，把這次難忘的南陽會面文章和照片都收集了進去，如今再翻看已成絕影絕唱。當時在參觀其家中創作環境時，我看到在書房裡，擺滿了各種書籍，可以稱之為浩淼書海。他告訴我僅《紅樓夢》就讀了近50遍，276年清史也讓他翻看得差不多了。三部曲的創作，完全是他在查閱無數資料后，根據歷史面貌創作的嘔心瀝血之歷史小說。寫作三部曲使他頭發落了一半。從這次會面，他不斷簽贈送我幾乎他的全部著作，還有他的丹青牡丹和花鳥山水畫作。幅幅畫意淺淺，但題款卻往往意味雋永。如洒洒洋洋寫上：“不羈情牽，不為世迷。野塘遠華，芳菲自主，悠然相望，修德若斯。”一幅小畫，幾句短文，反映了他像荷花一樣，出淤泥而不染﹔寫出他如自己修竹一身高風亮節不畏風霜的品德和精神面貌。這些畫，我珍藏裝裱起來，每次欣賞，都感到賞心悅目，似乎他在旁邊說：大哥，人生要豁達一點，一切都是過眼浮雲。如今，他駕鶴西去，唯留巨著和書畫膾炙人口，永存人間。
二月河賢弟曾是多屆的全國人大代表，也當過從十五大到十九大的黨代表和中國作協主席團成員。每年到北京開會，他都坐火車來京，從不坐飛機來參政議政。他代表了一億勤勞能干的河南人民向中央反映群眾的呼聲。在會議的空閑之余，都不斷曾約我和眾筆友小酌歡聚。他因為寫作煙癮很大，每天要抽好幾包。我曾經托朋友帶過幾條煙和好酒給他，表達自己的款款情誼。飯局上，也曾勸他戒掉，以保証身體健康。后來聽說，他患糖尿病、高血壓等多種疾病，長期的伏案寫作，摧垮了他原本當兵練就的好身體，導致近幾年身體每況愈下。但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仍是為民眾鼓與呼，並且創作出來《二月河語》、《密雲不雨》、《佛像前的沉吟》、《人世間》、《二月河說反腐》、《舊事兒》等報告文學、散文、雜文等多部作品。在2014年人代會上，他對中紀委的領導陳情說：現在的反腐力度很大，用蛟龍憤怒，魚鱉驚慌，春雷震撼，四野震動來形容黨中央的決心和力量，一點也不為過。他說，二十四史他讀完了，沒有一個時期像我們今天的反腐力度這樣大，這恢復了老百姓對黨中央反腐倡廉的信心。隨后，他創作了《二月河說反腐》，用實際行動，表明對反腐行動的支持，受到讀者的廣泛好評。如今他突然去世，明年的人代會上，再也沒有他朴實敦厚的身影，還有那直諫的庄嚴面容了。
我還記得有一次，我在寫乾隆皇帝垂釣的散文時，一些清代知識把握不准，就不斷致電他，希望能了解乾隆是如何南巡垂釣的事實，清史是否有詳細記載。他在接到我的請求后，從浩瀚的書籍裡，埋頭給我找到了當年乾隆如何著執竿等依據，並對我說：“大哥大膽寫吧！你掌握的材料真中，足夠用了！”熱情鼓勵使我茅塞頓開，他的治學之嚴謹，讓我肅然起敬。在我這篇《乾隆垂釣西子湖畔》萬余字釣魚散文字裡行間裡，浸透著他的心血和對后學者的關愛。與他相比，在文學造詣上我遙不可及，但其治學的嚴謹態度和對人生的豁達，確實是我學習的榜樣。
我們近兩年雖見面少了，但心中始終互相牽挂，常常發短信。他說：“老哥給我發些好段子，讓我在輕鬆幽默中休息和學習。”他在電話中也常讓我筆染丹青，為了鼓勵我，還說為愛心和公益他已拍賣幾張畫了，而且還給我一張，讓我拍賣三萬元后捐獻給傷殘的老運動員。他的許多作品都無償贈送給了朋友。據他介紹，這幾年自己的作品版稅收入也夠自己花了，錢再多也沒有什麼用，不為錢財所動，並不像有些名作家大賣自己的書畫，當然這比他們寫作來錢快而多！二月河的人生經歷充分反映了我們這代一些知識分子錚錚鐵骨一樣的脊梁。
在我和二月河這一代人中，我們經歷了“文革”，也經歷了改革開放，時代在我們身上已經打上了深深的烙印。讓我們深深明白，“文革”動亂帶給群眾的是動亂和苦難，改革開放帶給群眾的是富裕美好的生活。二月河老弟也常說，希望國家能夠清除腐敗，完善制度，國家實現真正的富裕強盛。當然，在市場經濟大潮下，知識分子也應該像他那樣堅定操守，清清白白做人，踏踏實實做學問：芳菲自主，修德若斯。（文、圖 / 萬伯翱）
來源：《海內與海外》雜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