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珠海之" /> 珠海閑筆 - 中華全國歸國華僑聯合會
中華全國歸國華僑聯合會>>僑刊鄉訊>>《海內與海外》
珠海閑筆
2018年02月13日13:32  來源:中國僑聯

此番珠海之行,應該是全年行程當中的一個小小的“意外”,或者是人間俗事纏身,抑或是家有病人,如此狀態,說先前是否來過珠海,這無論如何也說不清了。

人在珠海,覺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又均在意料之外。設若是沒有主人的介紹,你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座現代泒頭的大城市先前只是一域迎送海潮退潮的灘涂,無涯的荒涼自不待說了,即便是君有豐富的想象力似也不會想到,就是在這片灘涂之上,珠海人用自己的辛勞、智慧和堅忍不拔的精神,建造了一所令世人刮目相看的“夢之城”。主人介紹說,古代的時候,珠海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縣城,坊間有一首順口溜唱得最為形象:“小小珠海縣,兩家豆腐店,衙門打屁股,全城聽得見。”憑此曲足可見其小了。

眾所周知,當代的珠海是一座不折不扣的移民城市。然而,東、南、西、北、中的多元文化構成,恰恰形成了她獨有的特點、個性和風格。眾多不同來歷、不同際遇、不同故事、不同風俗、不同追求的人來到這片“好畫人間最新最美圖畫”的處女地,並將此地作為一個諾大的舞台以實現自己的人生夢想。正是這種多樣的“不同”疊加而成的巨大的集體智慧,在潮漲潮落的灘涂上創造了人間奇跡。主人說,改革開放30年,珠海市就像一鍋煲了30多年的湯一樣鮮美,無論是湯料、內容、味道,風度、品格,色香味兒,都是那樣的有滋有味,令人沉醉,令世界矚目。先前我倒是聽說,有人把珠海比作荷蘭的阿姆斯特丹。不過在我看來,同樣是填海造地,珠海與荷蘭的阿姆斯特丹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無論是城市的布局、建筑、交通(城裡已有快捷便利的輕軌)、格局,綠化,都給人以疏朗、舒展、舒服的感覺(荷蘭終究有些局促)。這自然是一種美妙的感覺。我的家鄉哈爾濱,同樣是一座移民城市。但是,新舊兩重天,當年那些外國僑民、流亡者、淘金者們的信仰、宗教、風俗與國人有著絕大的不同。洋人們是錯把他鄉當故鄉,將哈爾濱建成他們家鄉的模樣,以慰鄉愁。珠海則不同,同樣是移民,但他們同祖同宗,故而同心同德,同心攜力,擰成一股繩,建設自己的新家園,開創人間奇跡。自然是后者更加教人肅然起敬。

有人包括我本人在內,常有一種小小的偏識,認為珠海是中華民族走向現代化的一個起點,是中國現代化形態的一個縮影。但是,這只是他的當代風貌中的一面。珠海在現代化進程當中同樣擁有豐厚的、迷人的,又極具有特色的燦爛歷史。徜徉在“斗門鎮”的我,無論是人在氣宇軒昂的金台寺,還是撫摸教人嘖嘖稱奇的蚝殼古牆,幾乎就是在古村、古巷的古色古香當中身不由己地完成了一次歷史的穿越。尤是在古巷、民宅、商號、作坊當中漫步時,似乎遙遠的古畫活了,那種從心界裡騰升出先人的熱鬧與喧囂,討價與還價,豐富的海內外商品的集聚,不僅僅給了我一種別樣的新鮮,驚訝、好奇和溫暖,更多的是這片神奇的土地賦予我的一個啟示,一份智慧,一種驅動力。就是在這樣縱橫迂回的瞭望當中,你會覺得歷史和今天的零距離契合,陡然增加了民族自豪感。的確,歷史的智慧,歷史的審美遺存,歷史的飄逸之風度,歷史的平和之個性,對滋養一座城市的現代化進程,無疑發揮著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這大約是珠海人的高明之處罷。

瞻仰舒曼殊故居,院落不大,但精致典雅,寧靜清朗,尤為悅人眼眸的白牆黑瓦之宅,靜靜地凸顯中國式建筑的純粹之美。我的故鄉哈爾濱極少這類中式園林建筑。記得上世紀90年代,我從銀白色的“冰城”哈爾濱去廣東的汕頭,也正是那一次,讓我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南北文化沖擊。我從小就生活在洋氣十足的哈爾濱城,霍華德公園式的城市布局上,大廈雲連,教堂處處,縱橫的方石路,無處不在的歐羅巴建筑,法國式的街燈,神秘的猶太教堂,浪漫主義風格的江上餐廳,俄羅斯式的單體民宅。兼之冬釣,冬泳,迷人的冰凌花,大雪襯托下東歐風情的西餐廳,真可謂是風情萬種,儀態萬方。但終歸與珠海現代且前衛的城市風格迥異,個性別樣。或是“久居蘭室”身在其中的緣故,先前我並沒有覺得吾之城郭的那種傲岸十足的洋派頭。但是,人在汕頭,漫步街頭,但見民宅、樓閣、商家,茶室,甚至家居之類,無處不是純粹的、迷人的,美侖美奐的中式風格。我在想,抑或隻有這樣對比,這樣沖擊,才會升騰出一個人別樣的感受,深入的思索罷。

一進大門,便是舒曼殊的白色雕像。看上去舒君很年輕,幾乎就是一個少年。柳亞子稱其“獨行之士,不從俗流”。於右任則說“曼殊詩格超超,在靈明境中”。連陳獨秀都稱他是“絕頂聰明之人,真是所謂天才”。我喜歡這樣的人和如此拔俗的環境,也會夢想能在這裡學習、生活。這樣奢望自然是不可能的。雖說不可能,但有可能的是,我可以在這裡從這位君子身上感受到我們民族最優美的秉性,從而汲取一介文人的優良的品德,滋養與鞭策自己走好、走穩、走實前行的路。

漫步街肆。在“華南地區系統傳播馬克思主義第一人”楊匏安陳列館對過,則是一個諾大的花世界。我是一個喜歡花兒的人,便心動步移被吸引了過去。畢竟是從冰天雪地的哈爾濱而來,瞬間便被這夢幻般的花世界完全吸引住了。姹紫嫣紅,卻多有不識。好在朋友事先給我下載了一個軟件兒,助我很快識別到了眾花的芳名,如蛇莓、紫藤、仙客來、二喬玉蘭、碧冬茄、豐花月季、長壽等等。然而最吸引我的卻是那個插在花叢中的小小木牌,上面寫道“本人今天高興,所以想搞搞特價,4個多肉19元9一盆”。於是,我和那個在花叢中侍弄花兒的老嫗攀談起來。我說,聽口音您好像不是本地人呀。她說,我是河南的。我問,這個小牌子是您寫的嗎?她說,是她的兒媳婦寫的。之后她說了起來,先是她兒子來闖殊海,然后,就把一家人都帶過來了,一直在經營小小的花圃。我是從她心滿意足的表情裡感受到了新移民幸福、安靜、溫馨的生活。

前面說到的汕頭,我已經有差不多20多年沒有再去過了。20年前,汕頭留給我的最美和最惆悵的記憶共二則。一則是那裡的美食。我還記得那家古色古香美食城的大廳上“潮汕美食甲天下”匾額。那家店裡的美食款款都是那樣的精致小巧。至今我還記得蝦餃的鮮,牛打丸的韌,鹵鵝的香,鴨母捻的糯。只是闊別多年矣,今安在哉?

所謂最惆悵的記憶,是那次與賈平凹先生逛街時,賈先生在街邊瓷器攤兒買了一個粗瓷大碗,碗內寫著“民以食為天”五個大字。且攤上隻有這麼一個,讓賈先生捷足先登了,搞得我至今仍耿耿於懷。直到去年,在黑龍江依安縣城的磁廠,親自上手做了同樣的一隻,才算了卻了這樁夙願。(作者:阿成)

作者簡介:阿成,受國務院特殊津貼,編審。黑龍江省作家協會副主席。短篇小說《年關六賦》曾獲1988-1989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短篇小說《趙一曼女士》獲中國首屆魯迅文學獎,其他作品多次獲國內多種獎項。曾發表長篇小說,短篇小說集,散文集等40余部,並創作電影,電視紀錄片《一個人和一座城市》話劇《哈爾濱之戀》(合作)等。其作品被譯成英、法、德、日、俄、韓等多國文字。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