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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廷干被日軍俘虜后的筆錄被記錄下來,可見北洋海軍軍人的氣概:
日:“你打算投降嗎?”
蔡:“我怎能投降呢?過去陸軍每每戰敗,原因在於互無救援之心。在我艦隊,決無這樣的情形。”
日:“現在艦隊士氣如何?”
蔡:“能夠終日戰斗。”
……
日:“如果我們現在釋放你,你還打算再上魚雷艇與我們艦隊作戰嗎?”
蔡:“有這種打算。”(《中日戰爭》續編第八冊,中華書局,1994版)關於蔡廷干被俘后的筆錄,有若干版本,文字繁簡略有不同,但記錄蔡廷干的回答是相同的。
蔡廷干的命運后來發生轉折,與《海軍勸懲章程》的頒行大有關系。李鴻章鑒於鄧世昌之死,向朝廷申請頒行丁汝昌新訂的《海軍勸懲章程》,認為海軍將領培養不易,議定以后北洋各艦凡盡力攻擊致船沉、機器損壞、彈藥罄盡、傷焚太重,准免治罪,並仍予論功,以為海軍保存人材。此章程被朝廷批准實施。蔡廷干被俘后拒不投降,被日軍押往日本監禁於廣島俘虜營。日本《讀賣新聞》於1895年3月13日刊發報道《蔡廷干惜敗》,稱他是“有血有骨的硬漢子”,在俘虜營賦詩明志:“渤海清兵勢力微,日本軍士向前馳。此敗沙場君莫笑,他年再戰決雄雌”,文后稱贊蔡廷干“可敬可佩”。甲午戰后,蔡被遣返回國,沒有受到處分,仍回海軍服役,任海軍部軍制司司長。入民國后任海軍中將、總統府副大禮官,中國紅十字會副會長等職。他有英文功底,又潛心讀書,翻譯中國典籍,據說他所譯的唐詩集至今仍為英美流行的唐詩譯本。后在清華、燕京大學教授文學。
留美幼童黃祖蓮是“廣丙”號魚雷巡洋艦幫帶大副,在保衛威海戰斗中指揮艦炮轟擊陸地日軍,在司令塔指揮作戰時,被日軍炮彈擊中觀察口,頭部被彈片擊中,當場壯烈犧牲。黃祖蓮是安徽懷遠人,留美前曾入上海方言館學習。是幼童中有幸選入美國海軍學校學習航海駕駛並完成學業者。歸國后入天津水師學堂駕駛專業,畢業后上“威遠”練船實習,期滿調“濟遠”艦,任駕駛二副。1892年,調廣東水師“廣丙”艦幫帶大副。1894年,“廣丙”北上會操,因戰事緊張,留威海。黃祖蓮是北洋水師留美幼童中熟讀戰史的知名軍官,並以敢於直言聞名。1894年7月25日,黃祖蓮焦慮日本挑舋,向丁汝昌獻計:“嚴兵扼守海口,而以兵艦往搗之,攻其不備,否則載勁旅抵朝鮮東偏釜山鎮等處,深溝高壘,絕其歸路,分兵徇朝鮮諸郡邑,彼進則迎擊,彼退則尾追,又出偏師擾之。彼糧盡援竭,人無斗志,必土崩瓦解,此俄羅斯破法蘭西之計也。”此策頗有見地,可見黃祖蓮對戰史和敵情形勢的熟悉。黃的建議與當時“鎮遠”管帶林泰曾的建議不謀而合,但終未被採納。
在甲午海戰中犧牲的還有上海籍幼童沈壽昌,他的同期老鄉陸德彰歸國后曾任鬆江電報局局長。沈在美期間專攻輪機和航海,歸國后入讀北洋水師學堂,畢業后任“威遠”艦二副,豐島海戰時他已升任“濟遠”幫帶大副。當方伯謙畏縮放棄指揮時,沈壽昌與二副柯建昌分別至瞭望台和前炮位督戰,沈被彈片擊中頭部,壯烈捐軀,歿年32歲。成為甲午海戰犧牲的第一位高級將領,也成為犧牲的第一位留美幼童。沈犧牲后被清廷追授總兵銜,遺體在戰后運回原籍安葬。1964年發現其墓地,1988年建成沈壽昌墓址紀念碑。
另一位在大東溝海戰中殉國的留美幼童的是“致遠”艦幫帶大副陳金揆,在“致遠”撞擊敵艦時船體爆炸時,隨鄧世昌等全艦官兵永遠長眠於萬頃波濤之中。陳金揆是江蘇寶山人,出身農家,1881年已入大學,遭致撤童歸國。入天津水師學堂,成績優異,派“威遠”見習,升二副。受鄧世昌賞識,薦為“揚威”大副。后隨鄧世昌赴英、德接“致遠”等4艦。因功任“致遠”大副。后任幫帶大副,署都司擢游擊銜。在大東溝海戰時,陳親自駕馭。也有說“致遠”衛護“定遠”,是陳金揆決然轉舵,“駛出‘定遠’之前”,使“定遠”轉危為安。陳金揆與鄧世昌密切配合,不使“致遠”沉沒,后人稱贊他是“於陣雲繚亂中,氣象猛鹜,獨冠三軍”。據載鄧世昌對陳說:“倭船專恃‘吉野’,苟沉是船,則我軍可以集事!”陳以為是,遂大開馬力沖向日軍數艦。陳沉船犧牲時,年僅33歲!據2017年3月10日《中國文物報》4版載文,國家文物局在打撈“致遠”艦殘骸時,發現北洋水師軍用簡筒望遠鏡一具,上鐫英文花體字“Chin Kin kuai”,為陳金揆漢名英文拼寫,同時出土印章“雲中白鶴”,文章作者判斷疑為是陳金揆的閑章。文中還談及,1938年日本曾拆走艦上構件,中國潛水員發現官倉內有一具骸骨,后葬於丹東大鹿島,稱大鹿島甲午海戰無名將士墓,也推測“極有可能”是陳金揆,因他在海戰中一直持舵於駕駛艙。在將星燦爛的北洋艦隊裡,陳金揆不很受矚目。他曾協助鄧世昌指揮過北洋海軍陸戰隊唯一的一次台灣登島作戰。
光緒十四年六月(1888年8月),台灣發生呂家望社動亂,台灣巡撫劉銘傳急電李鴻章,吁請北洋水師支援。李鴻章隨即下令丁汝昌率“致遠”“靖遠”駛台助攻。鄧世昌負指揮之責,配合台灣陸軍,直接督率“槍隊”即北洋海軍陸戰隊士兵60人、配六磅行營炮兩門登陸作戰。陳金揆與劉冠雄(“靖遠”管帶,后為民國海軍總長)亦隨之登陸,協助鄧世昌指揮作戰,是役自9月11日至16日,以微小代價攻克對方陣地,北洋海軍陸戰隊陣亡士官(副頭目)一人,陸戰隊士兵傷八人。
這是北洋海軍成軍以來唯一的一次登陸作戰。但有關史料記載極為簡略,作為海軍軍艦的“幫帶大副”(副艦長)陳金揆,是如何協助鄧世昌指揮陸上作戰的,可惜無法詳知。但作為大型作戰艦的副艦長,陳金揆非經系統船政學堂畢業和留歐上艦實習,能升到這一重要職位,無疑堪稱優秀之材,又有指揮陸地作戰的經歷,在軍旅之途上是極有可能躋身於高極指揮將領之列的。所以大東溝海戰結束后的10月5日,李鴻章據丁汝昌海戰奏報,向朝廷為殉國的將領鄧世昌、林永升、陳金揆、黃建勛、林履中請恤。在5名將領中,相比在海戰中犧牲的其它各艦大副,鄧、林、黃、林四人皆為管帶(艦長),陳金揆是唯一特殊並列與管帶請恤的幫帶大副,特旨照總兵例撫恤,賜一等輕車都尉兼一等雲騎尉世職,這也是打破賜恤慣例的。
除陳、黃、沈三人殉國,蔡廷干被俘外,其它九人命運各不相同。關於北洋水師留美幼童的資料不甚完整和系統,散落於各地方志、野史筆記和網絡。我竭力爬梳,也只是略顯風貌。
“左一”魚雷艇管帶王平,天津人,字登雲,留美時學習航海。歸國后入北洋水師服役,接替蔡廷干任“左一”管帶。在“大東溝海戰”中保衛陸軍登陸,后出海參戰,救出不少落水水師官兵。他因率27名魚雷艇水兵炸毀皂埠嘴炮台,丁汝昌請李鴻章嘉獎,“加同知銜,並戴花翎”。但日軍將炮修好猛射北洋軍艦,丁又命王平前去毀炮,被日軍炮火所阻,未能毀成。在魚雷艇隊出海后,“左一”駛至煙台,有史料說王平報稱水師已覆滅,導致解救援軍被召回。王平險被朝廷軍前正法,但經李鴻章保下,革職回籍永不敘用。電視連續劇《北洋水師》中有他的形象。
宋文翙,廣東香山人,歸國后入福建船政學堂,甲午戰前從“定遠”槍炮大副調任“廣甲”艦幫帶大副,清末重建海軍后,歷任“江元”、“鏡清”艦管帶。
吳敬榮為人們所耳熟能詳是在海戰中隨“濟遠”脫逃,其實他在威海保衛戰中依然扮演脫逃的角色。丁汝昌曾令吳敬榮協守北幫炮台,原駐守綏軍不戰而退,吳即率部下一起逃跑。但他此后僅被“革職留營”,一帆風順,依然任過數艘艇艦管帶。民國成立后一直升到海軍中將。
吳應科留美入耶魯大學,歸國后入福建船政學堂學習,參加甲午海戰。因作戰英勇被授“巴圖魯”稱號。他的光輝頂點是參加了武昌起義,他時任北洋海軍署理統領,被起義的武昌軍政府委以海軍總司令,曾督率艦隻反擊清軍進攻。民國升至海軍中將。1949年隱居於北京。他的故居在廣東肇慶,已列入當地文物保護單位。
徐振鵬留美畢業於海軍學校,廣東拱北人。清朝宣統元年籌建海軍部,他為籌建處二司司長。歷任清朝和北洋政府海軍部軍制司司長、海軍艦隊司令,海軍部次長,代理海軍部總長等職。
曹嘉祥,廣東順德人,甲午海戰時任“鎮遠”槍炮大副,於作戰中受傷。后任煙台水師提督署提調、北洋海軍兵備處一等參事官。1902年,曹嘉祥出任天津巡警總局曾任督辦,但就任不到一年,就被告發貪腐而去職。袁世凱出任大總統后,他被任命總統府海軍少將銜高等侍從武官。1915年升海軍部次長,公平講他對中國近代警察制度的建立和中國新式海軍的決策,應有貢獻。1921年后辭職閑居於上海,1926年病逝。曹嘉祥為后代研究甲午海戰所矚目,是因他寫過有關甲午海戰的報告,成為研究甲午海戰的重要史料。
鄧士聰,廣東香山人,入美進麻省理工學院,歸國后參加修建京沈鐵路,又入北洋海軍,后離開軍界,主官天津稅務局,逝世於上海。
鄺國光,廣東新寧人,祖籍台山,后成為江南造船廠經理。鄺炳光,與鄺國光同籍,后成為漢陽兵工廠評審碩士。不知二人是否兄弟或同族?查留美幼童中同籍鄺姓達近10人,而幼童中兄弟、同族一同赴美者並非鮮見,如黃仲良、黃季良為同胞兄弟,同赴美。歸國后,兄仲良后出任中國駐舊金山領事,弟季良入南洋水師服役。
145年只是滄海桑田一瞬,但中國第一次官派留學生在中國近代史上的不俗表現,值得后人引以為傲。尤其在抵御帝國主義侵略與之血戰壯烈捐驅的七位留美幼童,更是值得后人永遠紀念。除北洋水師在甲午海戰犧牲的3名幼童外,特列中法馬尾之戰中壯烈犧牲的南洋水師4位留美幼童軍官英名:楊光楠、黃季良、薛佑福、鄺泳鐘,以為千秋銘記。馬尾之戰中參戰的留美幼童共六人,而死之過半,令人痛惜。(下)